生活

若一直在乡村到老，便能终年陪伴，也不会有渐去渐远的各种距离。而无论那是还是如今，人们还是在努力远离，乡村终究是个要被边缘和消散的所在，而这尴尬只能由其间的人来感知和承受。我们离开了老宅，转而到城市里安家落户，那种维系了几千年之久的靠宗族、血缘和姓氏维系的古老生活方式也许就彻底消亡了，让位给任何大一统时代都未曾实现的人的彻底的原子化存在方式，最后每个人都成了城市里的散兵游勇。

这是一个转折点，有收获，也有失去，都写在岁月的流逝中。是选择，也是无奈。生活还得继续，生活必然继续。

当我走进一个村子，先抵达它周边的田野，田野里肆意生长着庄稼，庄稼地里还有一座座坟墓，再往里走才抵达人们生活的院落。人们被自己耕耘的土地包围着，也被逝去的先人包围着，这是一个自足、自然的存在圈，人们生于斯、行于斯，也埋葬于斯，从不曾远离。这种安然，城市无处寻觅。

有时候觉得，他就像一个修行者，淡去恩怨情仇，淡去无关记忆。却从无刻意修行的痕迹，连执著的心也没有。他没有信仰，却活成了一位“觉者”。这样想来，我便少些对于他之所失的痛心。世间哪有什么东西能够长久持存？又有什么东西值得铭记不忘！

努力争取固然重要，接受并坦然于做一个普通人也很重要。物质追求和精神滋养要平衡，工作和生活也要平衡，非但马克思所预言的未来社会里，现实中也该清楚知道，生存之外还有生活，还有诗与文学。

可以想见，在不久的将来，当矿藏开采殆尽，这里必然恢复往日的平静。而将人类曾在这里带来的痕迹和破坏抹平，怕是需要更长久地多的岁月。何时再次长满牧草，能否再次迎来牲畜与牧民，故日的生活会否重新怕是不得而知了。我看到当地年轻的小伙子已经工作在修车店，满身油污。他们没有“继承”父辈的生活方式，而是在这工业链条的最初端，又或者是最末端，“融入”了工业与“文明”。